“你跟我走就知道啦。”姜可不由分说,拉着宋邺就走。
    “慢点。”
    冬日的空气很冷，刚刚在室内很暖和还没什么感觉，这会儿一出门,冷空气就往鼻子里钻,姜可被刺激着打了个喷嚏。
    宋邺二话没说,抬手脱下自己的大衣按着人肩膀披上。
    姜可转头要拒绝,宋邺按着她脑袋掰过去:“闭嘴。”
    他如此霸道又不容拒绝的关心,姜可哪里抵挡得住，没走两步心里就全是他,脑袋都开始晕晕乎乎的了。
    快到凉亭的时候，要先上石桥,姜可根本没怎么注意看路，一抬脚落下去，踩空,眼看着就要跌下去，一只宽厚有力的臂膀搂住她腰。
    “这么笨吗？”
    低沉悦耳的声音携了晚风一起钻进了姜可的耳朵里,她一个激灵,感觉有些痒。
    接着她就小心看着路，每一步都踩得稳妥极了，直到到达凉亭坐下。
    这时凉亭已经四面都围上了古色古香的透明玻璃挡风屏，池塘里放了花灯,坐在凉亭里就可以看见。
    原本是因为客人准备的炭火盆还放在小圆桌下面，此刻还旺着火，亭子里就很暖和，一点不冷。
    姜可把大衣脱下来还给宋邺，给他倒了杯热茶让他喝了暖暖。
    宋邺去端茶杯，姜可想端过去给他,结果慢了一步，直接覆到他手上。
    宋邺抬头看她，挑了挑眉，忽而笑起来:“不是给我的？”
    姜可有些尴尬地收回手，嗫嚅到:“是啊。”
    宋邺没再说话，端起茶杯喝了两口热茶，环视了一下凉亭的布置，忽然说:“好像和之前有些不一样。”
    “大哥加了挡风屏，因为天气冷了。”姜可说。
    “他想得还很周到。”宋邺放下了茶杯。
    姜可表示赞同。
    姜以诚虽然不怎么爱说话，但是他办事向来很妥帖，上次回家来的时候，他就说凉亭太冷，要加挡风屏，这次回来，就已经加好了。
    宋邺忽然想起来问正事:“拉我到这里来干什么？”
    “聊天呀。”
    宋邺低头看了眼腕表，已经十一点了，他忍不住拍一下她的头:“都这么晚了，还跑这里来聊天。”
    姜可摸了摸自己的头，手肘撑
    在桌上捧着脸看他，声音有些嗲:“宋叔，你有喜欢的女生吗？”
    宋邺愣了愣，忽然后仰靠上藤椅靠背，仿佛还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，然后开口道:“我喜欢女人。”
    “宋叔，那你有喜欢的女人吗？”姜可并不介意他模糊问题，继续追问。
    宋邺这回倒是回答得很快:“没有。”
    “那宋叔打算什么时候结婚？”
    宋邺抬眸看她一眼，忽然觉得有些好笑:“你跟我妈见过面了？”
    姜可不懂:“啊？”
    “不然为什么你和她问一样的问题？”
    姜可嘟嘟嘴，撒娇到:“因为我好奇嘛。”
    “小孩子，不要好奇这个。”
    “我不是小孩子了！”
    “那也不要好奇。”
    “为什么？”
    “因为，我自己也不知道，什么时候结婚，”宋邺抵着额头想了想，“没想过结婚。”
    姜可忽然凑近了一些，期待地看着他，试探着问:“那宋叔，你想不想结婚？”
    宋邺有些懵:“没想过。”
    “我说，你想不想？”姜可盯着他的眼睛问。
    宋邺往后退了一些，总感觉她有些不一样。
    “不想。”他说。
    “为什么？”
    “万一她不喜欢你怎么办？”宋邺皱了皱眉，似乎觉得有些苦恼，“太麻烦了女人。”
    姜可:“？？？”
    她心跳有些快起来，压着内心的激动，忐忑地问:“为什么会担心我呢，宋叔？”
    “因为，你还没结婚，没人保护你，等你结婚了有人保护你了，宋叔就不用担心你了。”
    原来是这样吗？
    姜可搓着有些抖的手，在想要不要直接表白。
    可是，如果按照许尽欢教的，现在还不到时候，这样表白肯定会失败的吧？
    她又开始纠结了，如果像开玩笑一样说出口，是不是就没关系？
    但她真的就是忍不住，很想很想可以和他更进一步。
    “那宋叔娶了我不就好啦！”她一个没忍住，脱口而出。
    宋邺看着她，半晌没说话，忽而伸过手摸了一下她的额头。
    “倒也没发烧，怎么说胡话了。”
    “难道，宋叔不喜欢我吗？”
    姜可不敢看他，低着头，声音小而轻。
    像试探，也像是开玩笑。
    空气忽然变
    得寂静。
    宋邺敛了双眼，半晌，像是思索良久，才开口:“有的时候，酒是个好东西。”
    他顿了顿，接着道:“可你不该喝酒。”
    心好像被什么东西抓住了，一揪一揪的。
    姜可忽然捂住脸，声音嗡嗡的:“我开玩笑的宋叔。”
    宋邺揉揉她的头发，低声道:“我看着也像。”
    他忽然站起身，把大衣脱了披到她身上，搓搓她的脸:“很晚了，回去睡觉。”
    姜可趁他不注意把眼泪抹了，起身跟在他后面往外走。
    手腕一热，是他捉住了。
    “天黑了，小心点走路。”
    姜可低着头，看着他捉住自己的手腕往前走，忽然明白了。
    他一直都是抓自己的手腕带着自己走，却从没牵过自己的手，是不是表示，他真的一直只是把自己当成小侄女，而从来没把自己当成过一个普通的女孩子。
    他可以细心妥帖事无巨细地关心她照顾她，可以对她温柔包容宠爱，却没有想过，把她当成一个普通的女孩子来喜欢。
    姜可心里叹了口气，好歹他现在也没有喜欢的人，自己结婚之前他也没打算结婚，这样似乎也很好。
    反正除了他，这辈子她谁都不想要，也谁都不想嫁，大不了，就这样跟他耗着。
    姜可这样想想，心里又舒坦了一些。
    她回了房间洗完澡出来，快要十二点，忽然有人敲门。
    她门这会儿是上锁了的，这是她睡觉之前的习惯。
    也不知道谁会这时候来敲门，她一边抓着毛巾擦头发一边走过去开门。
    刚打开，姜以诚就从打开的门缝里钻进来了，姜可吓了一跳，差点叫出声。
    姜以诚以前从来不会进她的房间，今年回国以后，却连续进了两次。
    姜可有些懵了，擦头发的动作顿住，抬头看向倚在墙上的姜以诚，小心翼翼地问:“大哥，这么晚了，有事吗？”
    “你刚刚跟宋叔去干嘛了？”
    “就到后面凉亭里面聊了聊天。”
    姜以诚扶了扶眼镜，低头看她，眼睛里掩藏着某些姜可看不懂的情绪，他就这么看着她，并没说话。
    姜可忽然有些心虚，随即想起来凉亭里的挡风屏，立即挤了个微笑对他说:“大哥，刚刚我去凉亭，看
    到了你让人布置的挡风屏，很好看，我很喜欢，而且也不冷了，谢谢大哥。”
    姜以诚似乎没想到她会说这个，神色一怔，随即缓声道:“喜欢就好。”
    “对了大哥，今天中午说让我晚上去书房找你，因为一直没空，所以没来得及去找你，大哥是有什么事要和我说吗？”
    “有，”姜以诚忽然在她房间里拉了张椅子过来坐下，“你去宋叔公司了？”
    姜可对他知道这件事情并不意外，毕竟他消息灵通，眼线众多，知道这个，很简单。
    “嗯，之前在卜状叔叔公司遇上点儿事，宋叔就把我带到他公司去上班了。”
    姜以诚忽然笑了:“你倒是叫叔叔叫得很顺口，人家不过比你大几岁。”
    姜可也觉得有些尴尬:“可是他们是宋叔的朋友，如果叫哥哥，好像也有点奇怪。”
    姜以诚显然也是觉得这个问题有点难搞，所以不再多做纠结，转而问她:“遇上什么事了？”
    “没什么大事，宋叔已经都解决好了。”
    姜以诚抬头看她，握着椅子扶手的手忽然捏紧了，语气有些冷:“遇上那样的事，都不会和我说吗？”
    姜可心里一惊，脚趾开始抠地板，有些不知所措。
    “说话。”
    “其实也不是很大的事的，”姜可小声说，眼睛却不敢看他，“况且她已经受到了惩罚了，宋叔已经帮我教训她了。”
    “那样就够了？”姜以诚的声音如寒冰一般，冷到极点。
    姜可立即抬头看他，有些不敢置信。
    大哥这话什么意思？
    那样就够了？
    他的意思，难道是，他觉得宋叔做得还不够，所以，所以他又做了些什么吗？
    可是她们家公司已经被收购了，还有什么？
    “大哥……”姜可的声音有些微的颤抖，“你是不是……”
    姜以诚嘴角却忽然有了微笑的弧度，手抵着额头歪在椅子上看她，轻声问:“你觉得，我会做什么？”
    姜可手指揪着睡衣，有些茫然:“我……我也不知道。”
    “也没什么，不过就是，赶尽杀绝了一番，哦，”姜以诚轻笑出声，“也可以说是，痛打落水狗。”
    姜可惊恐地看着他，有些担心:“大哥不会做了什么傻事吧？犯
    法的事情咱们可不能做。”
    “所以，在你眼里，我有那么愚蠢，或者，那么可怕？”
    姜可摇头:“不是，我只是担心大哥。”
    也许是这个答案让姜以诚很满意，他的表情稍微缓和下来。
    他没再继续坐，从椅子上站起来，摸摸她的头，附在她耳边低声道:“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，只不过就是把她父亲的情人揪出来送到她母亲的面前，哦，不止一个。”
    姜以诚忽然又笑了，英俊的眉眼舒展开，似乎心情很愉悦:“应该算是做好事吧，别担心，早点睡，晚安。”
    他拍了拍她的肩，拉开门走了出去。
    姜可:“……”
    宋叔帮她教训那个女人，直接收购了她家公司，然后宋叔说这是做好事。
    大哥帮她教训那个女人，直接把她父亲的情人揪出来送到她母亲面前，然后大哥说这是做好事。
    他们都说自己在做好事，合着那天那个女人就是专门找她来作死来了？
    男人真是让人搞不懂，哦，女人好像也是？
    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姜可就坐上宋邺的车直接去公司，刚到门口就遇上一个热闹:一群私生饭追着他们家公司上个月刚新歌出道的小歌手跑，结果发现，小歌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在车上了。
    姜可觉得好玩，到了公司以后，发现那小歌手正坐在沙发上玩游戏，十分投入。
    “这人也太精了吧？”姜可忍不住感叹。
    宋邺对这人有印象，当初好像就是因为他很精才签他的。
    “他属于有天赋人也很精运气也好的，就是喜欢玩儿，就他玩那游戏，一有空就玩，但不耽误工作，一般也懒得管他，他经纪人也头疼。”
    宋邺说着话已经拉开了他办公室的门，忽然又停住，转头看姜可:“要不，你试着当个经纪人，秘书太无聊了。”
    姜可指了指自己，有些怀疑:“你说我？可是我不懂啊。”
    宋邺点点头:“倒也是，如果你想的话，我找个资深经纪人带你，你跟着她好好学就行了，也不算很难，如果不想当也行，我就是怕你天天在这儿坐着无聊。”
    姜可就有些心动了，她还是很喜欢做一些有意思的事情的，只不过她回想了一下自己，好
    像当秘书几个月，也没做出什么东西来，就觉得自己只是在混日子。
    “那我考虑一下吧。”
    “行，也不用着急，你慢慢考虑，想好了再做决定，反正不想干了随时丢了就行。”宋邺说完，进了他的办公室。
    姜可在自己的办公椅上坐下来，认真地考虑刚刚宋邺提出的建议。
    他为什么会突然那样说？是不是嫌弃自己无所事事？
    姜可摇头，这应该也不可能，宋叔他不是那样的人。
    他是不是觉得自己遇事情太过软弱，从小被保护得太好，所以想让自己去锻炼一下，变得强大一点？
    姜可想了想，觉得似乎也不是不可能。
    她趴在桌上，有些无措地拿着笔轻轻地戳桌面，很苦恼。
    从六岁那年被姜家接回家开始，她似乎就过上了什么都不用干也什么都不用操心的生活。
    到如今，十六年过去了，她好像一事无成，连基本的生存技能都没掌握，更别提有什么过人的能力。
    虽然也算是工作了几个月，可是这几个月做秘书，好像也没什么太大的收获。
    她甚至觉得，随便换个人，都可以比她做得好。
    真的要这样过一辈子吗？
    当一个不需要做什么事情、不需要操心任何，同时，也可以随时被顶替、被淘汰的那个人吗？
    她还这么年轻，继续这样下去，似乎生活可以一眼望到头:做些轻巧的活计，打发时间，嫁一个吃穿不愁家世良好的男人，继续无聊的余生。
    浪费在人间，短暂的光阴。
    当经纪人，好像是一件很忙很累很辛苦的事情，也许到时候就不像现在一样可以每天见到他了。
    不过。
    如果想要登上山顶看日出和云海，也需要努力走过一段漆黑并且艰难险阻的路啊。
    姜可握紧小拳头，下定了决心:她要当经纪人！
    她想好了，深呼吸一口气，敲开了宋邺的办公室门。
    宋邺正在自己跟自己下棋，一见她就问:“想好了？”
    “嗯，宋叔，其实我也觉得，自己应该锻炼锻炼，不能老是像现在这样，活在大家的羽翼之下，永远都成长不起来。”
    宋邺招手让她过去坐下，摸摸她头笑道:“你不用搞得这么紧张，又不是要去做什
    么大事上战场，咱们就是试一下，不想做咱就不做了。”
    “不行的宋叔，我这次一定要好好做，而且一定要做出成绩来！”
    姜可眼神很坚定，仿佛再没有可以动摇她决心的人:“这几个月我只做了秘书，但是你都让我玩，我都感觉自己就是个混日子的。”
    “宋叔的错，那你想好了，宋叔安排个老师带你？”
    “好。”
    宋邺想了想，认真地做着分析:“像你这样的，还是做男艺人的经纪人吧，长得太漂亮了，到时候把我旗下的女艺人的光都给抢走了，人家还混不混了？”
    姜可:“……”
    分析就分析，怎么这还夸上她了？
    宋邺抵着下巴低头在桌上戳笔，过了会儿忽然抬起头来，手里的笔转了一圈，恍然大悟:“我知道了，就叫花姐带你吧。”
    姜可瞳孔变大，似乎觉得他在开玩笑。
    “可是，花姐带的不是……”
    “对，”宋邺点点头，“花姐带的是楚星哲，那小孩儿是有点难搞，不过他就喜欢玩游戏，我才不用担心他对你有什么想法。”
    姜可:“……”
    楚星哲就是那个小歌手，有空就玩游戏，仗着天赋高运气好，基本上不怎么努力的，偏偏人家就是有底气，有粉丝捧着，不过上个月才出道发了首新歌而已，已经圈粉一大批，私生饭都出来了。
    她这宋叔，怕不是故意的？
    明明是他建议她去当个经纪人试试，结果她什么都还不懂的时候就给她扔了个这么烫手的山芋，未免有点搞她心态。
    “我怕我带不好……”她想拒绝一下，换个人带，那个弟弟才十八岁，她搞不定啊！